第(3/3)页 “一如我们生活中的每个决定,每一条不受人瞩目的,不属于‘主角’和‘主流’的行为梦。” “但即使如此,朝闻道者,也将永远走在自由而无用的道路上。” 易晚坐在车站旁。 这是一个白色的车站,每天都有带着灵魂抵达此处的列车。他白发苍苍,戴着眼镜,坐在长椅上,是一个沉默的老人。 一个不耐烦的售票小伙子站在他的身边,他本应负责引导易晚去下一辆列车。第一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个证明得很漂亮的数学游戏?” 第二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个没用的东西?” 第三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是什么东西?”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是如此。车上来的人有时候西装革履,有时候贫苦积弱。来者说了很多天相同的回答。 第n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嘿,我没兴趣和你找乐子。有空问我现实,不如给我讲个故事,带黄的那种。” 这一波列车上的人都是残胳膊断腿。看起来,新的战争纪元在人类世界打响了,并且还会持续。其中一个失去下巴的人因为失去下巴而不能闭嘴,所以他说:“数学定理?你知道吗,二百多年前,有个数学定理被证明。那个数学家是个吃饱了撑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屁事干。搞出这个数学定理,发现诺贝尔没有数学奖后,自己那东西也没一点用后就回他的家族吃喝玩乐泡妞去了……哦,我想说的不是泡妞。我想说,两百年后,那个数学定理有用了!有人用它造了个武器,真刺激,电磁力一炸能炸飞一块大陆。老子的下巴就是这么没掉的。” 另一个人比较善意:“这几天你们会忙一点。每天都会有很多车人被送过来。而且,因为被炸残,他们体积变小,每车装的人会变多。” 他回头看易晚,老人却在和列车上一个失去了手的小女孩讲故事——甚至是个夜莺和玫瑰的童话故事。小伙子很震惊。他说:“你们不是最讲究真实和现实的吗?” 易晚说:“是,但有时生活也需要一点想象和童话。这么一点东西,还不足以让人失去自由。” 小伙子不得不连续处理了好几天的沙丁鱼罐头。易晚每天给列车上下来的小孩讲故事,有时是海的女儿,有时是燕子和快乐王子。二十几天过去,列车上终于开始出现完整的人了。他于是对易晚抱怨:“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数学家。有什么用?我敢说,你的定理没用。要么,就也被拿去做了这种武器。你还不如天天讲故事。” 易晚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在这里坐着。” 小伙子说:“你放屁。你肯定想得到一个答案来满足你的虚荣心。” 易晚继续耷拉着眼皮。和平又持续了一些日子,列车终于又开始拉来形状奇怪的人了。有人告诉他们:“外星的高等生命入侵。” “我们战胜不了他们了!一切方法都被堵死,除非超光速,达到更高维。”另一个人说。 小伙子说:“我觉得我要下岗的日子快到了。” 他也不记得要帮易晚问那个问题了。虽然易晚没让他帮他问,他只是想赶他走。 列车还是一列一列地送来,死伤惨重。终于有一天,一辆列车来了。为首的人却带着笑。小伙子问他,他说:“我们要胜利了!” “高维飞船的诞生,让人类摆脱了被灭亡的命运。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从一百多年前的书籍里找到的一条定理。因为当年的算力有限,那个人没能算完它的后半部分。一个同样孤勇的数学家完成了后半部分的计算,他没有奉献一生,因为算力已经到达了。最终,我们依据它得到了高维飞船——还有随后的高维武器。” “那个定理叫归一定理。创造它的人,叫易晚。一个人生很孤独的数学家。生前,他好像什么用都没有。在熠熠生辉的历史里的一个路人。” “真不赖。”那些人走后。小伙子对易晚说。 易晚说:“逃跑到高维。一个用来逃跑的工具?也挺合适的。” 小伙子见他居然没有丝毫喜悦。 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但直到现在,还不愿意转车。小伙子弄不明白了。他问:“你为什么非要等在这里?” 易晚:“因为自由。” “好吧,我不明白。”小伙子承认。 列车还是一列一列地来。有时和平,有时战争,甚至有一场毁灭性的宇宙战争让地球被重置回了原始状态,新一季的文明诞生。从水下生命,到细胞,到行走的人类,尼安德特人,智人,长颈鹿……周而复始,第八个纪元过去后,列车不再有人来了。宇宙热寂,列车终于停运了。 小伙子下岗了,也离开了。 只有易晚还坐着等待。 终于,在半梦半醒的白色之间。他看见又一辆列车向他驶来。 列车打开门,空无一人。但易晚知道它是为他来的。他坐上列车,列车沿着另一条轨道行驶。在那一刻,他恢复了年轻的模样。 列车里传来声音:“好久不见,易晚。” 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平淡,宁静,却温柔。它说:“为什么知道我会来?” 易晚说:“我不知道你会来。人们需要现实的生活,但生活里依旧需要一些童话和漂亮的故事。我曾靠着给自己编造一个故事活了下去。即使那之后是70年的悲伤。” 声音说:“可这不够真实。” 易晚说:“80的真实,15的故事,一个故事,还不会妨碍到我的自由。因为是我听故事,我讲故事,而不是故事支配了我。而且,来自故事,就是我的真实,是我需要接纳的我。我应该看见的,是我。不用逃避,不用离开。混乱和矛盾,妄想与真实,从来都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需要一点好故事,用来指引真实赖以行走的方向。” 而生活,属于我。 因为我的灵魂,始终无用,始终放弃,始终自由。 这是无论在哪里都无法改变的自由。来追求一点精彩和快乐,也没什么。 声音说:“剩下5呢?” 易晚说:“再加一点爱。” 声音说:“你以前对这很嗤之以鼻的。” 易晚说:“它就像冬天的花。冬天可以看雪,但有一点花,也不错。” 白云褪去,列车行驶在星空下。易晚靠在列车车厢上,开口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他说,我又杀了他一次。这就是我在这里等待的理由。”易晚说,“现在,你终于来了。” “验证了自己的最后的猜想。安静地等待了数亿年。现在,你想哭吗?”那个声音说。 “我答应了一个人。”易晚哑着嗓子说,“不会再为了他之外的事情,掉眼泪。” 列车停在了一片湖泊边。 “是的。在你真实的人生里,他也曾依托你的幻想,来过。” “……” “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这样的悲伤吗?易晚。” /88/88596/31730065.html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