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丘比特的断箭-《天使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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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比如说,楼下便利店她是不能再进去了,里面混合着无数奇奇怪怪的味道;甚至大堂门口报栏上,报纸的新鲜油墨味,都让她觉得胸口做闷,恶心难受。

    想当年丹尼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是个多么乖巧的宝宝啊,那时她能吃能睡,健步如飞,连一次也没吐过,最多是早上刷牙时有些犯恶心而已。

    没想到前后两次,差别会那么大。是因为隔了十年,她体质大不如前了?还是因为,这小豆芽是某人的杰作,所以同某人一样,以折腾她身心为快事啊?

    ——想必是后者吧,唉。

    这天晚饭后没多久,方沁又把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一干二净,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边咬牙切齿地恨某人,一边饥肠辘辘地怀念着上一次享用美食的美好时光,丹尼进了卧室,靠在门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丹尼?”方沁强打起精神问。

    “呃,妈咪,周末我就要跟小姨他们去千岛湖了,你真的不去吗?”丹尼问。

    方芳正在孕中期,精神甚好,在家闲不住,才从韩国回来,又想着出去玩。丹尼因为身体不好,难得出门,这次总算说动了方沁,跟着一起去。

    “不去了,妈咪最怕坐船。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听小姨和姨夫的话,在外面要注意卫生,身体上多注意,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讲,给我打电话……”

    “妈咪你可真啰嗦!就去两天,有小姨和姨夫两个保镖在,我没事的。”丹尼一听她唠叨,就露出些不耐烦来。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走了,周末就没人照顾你了。”

    方沁不由一笑:“妈咪又没生病,哪需要你照顾。妈咪不都天天好好地去上班吗?”方沁心想好在她对汽油味和消毒水味还没什么反感。

    丹尼古古怪怪地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就走开了。

    青海流动医疗点。

    “队长,找你的电话!”护士举着电话,冲李云飞喊。

    李云飞手臂刚做好消毒,正准备给病人清创,皱了一下眉道:“拿过来,免提。”

    护士把电话拿到他面前,按下免提键,里面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hello,hello(喂、你好)?”

    李云飞一愣:“丹尼?”说着瞪了眼一旁的护士。

    护士委屈地小声嘟囔:“那孩子说他有非常紧急、非常重要的事找你。”

    “丹尼,找我有什么事吗?”李云飞放缓了声音。

    “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丹尼问。

    “呃,还没那么快吧。怎么,你想我啦?”李云飞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在这电话里聊天不太好,再说病人还等着呢。

    “我才没空想你!”丹尼语气不屑,“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

    “是啊,这些以后我们再讨论,好吗?”李云飞想要结束通话。

    “不行!”丹尼在电话那头大声说道,“你吧我妈咪肚子搞大了,怎么就跑了呢?你快点回来啊!”

    李云飞一惊,等他反应过来,抬眼看去,帐篷里所有的人都石化了。

    方沁扶着墙壁,把头抵在冰凉的瓷片上,等待眩晕的感觉过去。

    “方医生你怎么了”身后的走廊上传来护士的声音。

    “头晕……”方沁低低的说了一句,就闭上眼睛,深呼吸。

    护士把她扶到旁边椅子上坐下,热心地问:“方医生你是不是低血糖啊?我看你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我那儿有巧克力,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谢谢啦。”方沁睁开眼,摇摇头,“我就是有点血压低,歇歇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护士仔细看了看她,点头道:“嗯,现在你脸色好些了。刚才煞白煞白的,真吓人。”

    走廊那头有人喊,护士应了一声,迈着轻快的步子赶了去。

    已是五月中旬,天气渐热,十八九岁的小护士衣衫单薄,护士服也掩不住她婀娜青春的身姿。

    方沁收回视线,暗暗叹了口气。

    当年怀丹尼的时候才十八岁,唯一的不适,就是有时候会头晕。这次的反应明明完全不同,不知道到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头晕。

    刚才在洗手间里还一脚踏空了台阶,差点摔倒,吓得她抚着肚子,心怦怦乱跳。好在只是扭了一下脚,没什么大碍。

    方沁弯下身看了看扭伤的脚踝,还好并不严重,于是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走到门诊大楼正门口,方沁扶着旁边的柱子,看着下面的七八级台阶,有点犹豫。

    “你脚怎么了?需要帮忙吗?”一个熟悉的磁性声音在耳畔响起。

    方沁扭过头,看向身后那人。

    一个多月不见,他黑了、瘦了,更显得双眸漆黑晶亮,深邃的眼底带着些探究,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原来是这个魔星回来了,难怪今天事事不顺,又是崴脚、又是头晕的。方沁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缓缓向台阶下探出脚,蓦地身体腾空而起,竟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方沁挣扎。

    “别乱动!”头顶传来一声低喝,抱在腰背肩的手臂又紧了紧。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相熟的同事三三两两从门口走出来。方沁挣脱不得,只好眼一闭,抬手遮住了脸。

    “哟,我助人为乐,你倒还害羞啊?”一声低低的轻笑。

    方沁无奈把头埋在他怀里,又羞又忿,恨不得在他胸口咬下一块肉来。

    医院大门口的黄色禁停线上,很拽地停了辆车。方沁但求尽快离开,不要再吸引更多眼球了,于是乖乖地被他塞进副驾,然后就把脸最大角度地扭向右边。

    “好像瘦了呀?啧啧,下巴都尖了。”修长的手臂伸过来,从她头侧拉过安全带,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上。

    方沁忍着不理他,一副任你如何作乱,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安全带斜斜向下,拉到胸口时,那只手停了下来,“呀,这里倒是见长。”

    “李云飞!”方沁终于怒了,扭头瞪去,同时“啪”地一声脆响,狠狠打在那只咸猪手上。

    “终于肯说话了?还以为你哑巴了呢。”李云飞嘿嘿笑了笑,也不缩手,硬是扯过安全带帮她扣好,然后不慌不忙地松开手刹、进挡。见医院门口有人向这边张望,故意“哔——”地按了下喇叭,才慢悠悠地将车开走。

    “先去接丹尼?”李云飞问道。

    “不用。他被我妹夫接走去千岛湖玩了,后天才回来。”方沁不情愿地回答。

    “哟,我儿子就是贴心。”李云飞透出情不自禁的得意。

    方沁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正是周五下班的高峰时段,路上难免有些塞车。李云飞踩一脚油门,又踩一脚刹车。

    车子一挫一挫,方沁的胃就随之一翻一翻。但她咬紧了嘴唇,强忍着想吐的感觉。

    开过两个街口,李云飞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第三次pgd做了有一个多月了吧?结果怎么样?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起码你也得给我个消息呀。”

    方沁忍过又一波涌上来的恶心,冷冷道:“我怎么给你消息?飞鸽传书?那也要知道你在哪。”

    李云飞扭头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说话。接下来车子却开得四平八稳了,方沁总算慢慢缓过劲来。

    到了公寓楼下,方沁毫无悬念地又被李云飞抱下车,好在一路没遇见熟人。

    上了楼,李云飞问道:“钥匙呢?”

    方沁道:“你放我下来,都到家门口了,我自己能走。”

    李云飞把她往上托了托,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钥匙!”

    方沁无奈,只得掏出钥匙给他,心道我看你怎么开门?

    李云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抬起一条腿,把她架住,一只手就空了出来,轻轻松松开了门。

    进门把方沁放到沙发上,李云飞蹲下来,捉住她的脚,伸手便脱了鞋袜。

    方沁脚一缩,却被李云飞按住,仔细看了看道:“都肿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说完把她的脚轻轻放下,起身走到一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翻了翻,拿过一瓶药水。

    “你干什么?”方沁盯着他手里的万应麝香去风油,那是瓶孕妇忌用的药油。

    “帮你擦药油啊,搓一搓,很快好的。”李云飞走过来。

    “不用了,冰敷就可以了。”方沁赶紧弯腰捡起袜子,准备重新穿上。

    李云飞一把按住她的手:“还是搽油见效快。放心,我的手势很好的,不会很痛。”

    方沁去掰他的手,用了用力,却纹丝不动,只得道:“我讨厌药油的味道。”

    “这不是你常用的吗?都空了大半瓶了。”李云飞说着晃了晃瓶子,单手便去拧瓶盖。

    “别——”方沁紧张地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又低下头,无奈地轻声说道,“我怀孕了,不能用这个。”

    李云飞吁了口气,松开手,站起来把瓶盖重新拧紧,丢到一边,冷笑道:“终于肯说了?我要不逼你,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反正和你无关。”方沁别过头去。

    “和我无关?”李云飞俯下身,双臂支在她身体两侧,盯着她又是“嗤”地一笑,“没有我,你一个人生得出孩子来?”

    “我一个人是生不出来,可也不止我一个人能生,你个个都要负责吗?”方沁也扬起头来,看着他微微冷笑。

    “我说方沁,你能不能别总记着旧账啊?”李云飞撇撇嘴,“过去那些,我早就和她们没联系了,你的想象力不要太强大啊。”

    “是吗?怎么我看是旧账未清,又添新债呢?”方沁想起他那些破事,胸口就堵得直泛恶心。

    李云飞眉毛一扬,嘴角勾起,转头张望了一下,抽了抽鼻子:“呀,什么这么酸?醋瓶子倒了?”

    方沁冷哼一声:“我们家没醋瓶子。我们家的事,也不需要你操心。”

    “你们家、你们家,撇的可真干净。想过河拆桥?”李云飞嘴角挑起的弧度更深,“反正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生物学上的父亲!”方沁抬头,目光凛凛地盯着他。

    “你——”李云飞被噎住,不由冷笑,“方医生,好像,我们现在还是法律上的夫妻?”说着一把挑起她的下颌,低头便吻了下去。

    方沁只觉得胃里猛地一翻,伸手拼命抵在他胸口。

    李云飞见到她满脸的厌恶,不由一怔,眸中掠过一抹刺痛。

    方沁一把推开他,俯身到一边,连声作呕。胃里本来早就空空如也,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干呕。

    李云飞垂手站在一边,半晌才涩声道:“你真就这么讨厌我?”

    方沁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是,我见到你就恶心。”

    李云飞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餐厅,倒了杯水,连同纸巾盒一起递给她,然后什么也没说,便向门口走去。

    方沁捧着杯子,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却是喉咙卡住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出门而去。

    “嗒”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方沁怔怔地看着门口,不由一片茫然。

    这是怎么了?明明牵挂了那么久了,为什么才一见面,就又闹得不欢而散?

    方沁颓然地放下杯子,怔怔的流下泪来。

    李云飞下了楼,走到车旁,伸手支在引擎盖上,垂下头,深深地喘息了几口,猛地抬起脚,狠狠踹过去。

    汽车发出“呜~呜~”的告警声,远处的保安迅速向这边跑过来。李云飞只得去掏车钥匙,谁知掏出来的却是方沁的公寓钥匙。

    李云飞看着门钥匙,苦笑一下,收了起来。另外找出车钥匙,消了告警,坐进去想了想,启动车子向外开去。

    等他再次回到方沁的公寓,天已经全黑了。拎着大包小袋上楼,门缝里没有灯光,难道她瘸着脚还出去了?

    李云飞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什么动静,便轻手轻脚打开门。

    厅里没开灯,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隐约看到方沁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李云飞把手里的东西往餐桌上一放,走过去弯下腰仔细一看,只见方沁已然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李云飞之前的怒气怨忿也好、伤心失落也罢,全都烟消云散了,心里不由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还像小女孩一般?一面牙尖嘴利地把他气走,一面背着他偷偷地哭,竟然还能哭着就睡着了。

    李云飞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到卧室,拿了床毯子出来,轻轻给她盖上,然后在沙发旁蹲下,看着她发呆。左看右看,还是忍不住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小腹的位置。

    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流着他和她的骨血,很快就会长出人形,将来也许像他,也许像她……

    李云飞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脑海里想象着方沁肚子大起来的样子,甚至她怀抱婴儿喂奶的样子,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微笑。

    方沁动了动,李云飞连忙缩回手,站起身。见她醒了,便打开灯,笑了笑道:“醒了?那就起来吃晚饭吧。”

    方沁还没完全清醒,有点迷糊地看着他,怀疑之前的争吵根本就是一个梦;或者,是她现在还在梦里?怎么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李云飞见她怔怔的,便伸手去拉她,柔声道:“饿坏了吧?来看看,都是你爱吃的菜,你现在可是要吃双人份的。”

    直道方沁被李云飞扶到餐桌旁坐下,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哦,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母凭子贵”?

    看着李云飞从保温餐盒里盛出的一道道菜,方沁又在心里感慨:果然怀孕了待遇大大不同啊,每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只是,现在的她情况不同呀,还不如买他爱吃的。

    不忍拂他的好意,方沁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勉强吃了两口,就开始数着饭粒往嘴里塞了。

    “好吃吧?在我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买的。”李云飞在她旁边坐下。

    方沁含糊地“唔”了一声,努力又塞进一口饭,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迟钝?

    “那个,之前是我糊涂了,你这是妊娠反应。不是因为见到我才恶心的,是吧?”李云飞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方沁听到“恶心”这个词,转过头去看他,正好他的头也凑过来,两个人的脑袋差点撞倒一起。方沁只觉得胃里一翻,赶紧别过脸,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撑着餐桌站起来。

    李云飞见状连忙搀着她到洗手间,然后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对着马桶哇哇作呕。

    他只照顾过醉酒呕吐的兄弟,对孕妇可没经验,眼见着方沁把刚吃进去还未及消化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甚至鼻孔里都在往外冒饭粒,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上前拍了两下背,方沁却被他拍得连咳带呛,只好改拍为抚,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好容易吐完了,连黄胆水都吐干净了,漱了口擦了嘴,李云飞扶方沁到床上,给她后背放了几个靠枕,然后说:“厨房里还有锅粥,要不我去热热,你再吃点?胃里空着也会难受。”

    方沁点点头。

    过了一会,李云飞端着粥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她吃药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眉头越皱越紧。

    吃了小半碗,方沁突然停下动作,紧抿住嘴。

    李云飞见到她的表情,连忙把粥端到一旁,一边伸手到她胸口往下顺着,一边说:“忍着忍着,可别再吐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能忍得住吗?方沁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深呼吸,硬生生把那股恶心劲抗过去了,只是剩下的粥,一口也不想再吃了。

    李云飞叹了口气道:“原来怀孕这么辛苦。你怀丹尼的时候,也吐得这么厉害?”

    “我怀丹尼的时候,一次都没吐过。”方沁说着,又恨恨剜了他一眼,都是这个口味刁钻的人,害得她……

    李云飞听她这么说,眉毛一挑,眼中竟然露出欣喜:“真的?难道是‘花生’?”

    方沁奇道:“什么花生?”

    “哦,没什么。我是说,你还想吃点什么?白粥没味道,或者花生柴鱼粥?”李云飞掩饰地一笑,心中却在想着之前在私房菜馆等着打包饭菜时给宋胖子打的那通电话。

    宋胖子是“泰厨”餐厅的老板,北京人,也算是李云飞的半个老乡,很能侃,嘴里跑得了火车。没办法,李云飞的一帮哥们里只有这么一个当爸的,而且老婆正怀着第二胎。

    在电话里,宋胖子先是热烈欢迎他回来,然后兴高采烈地宣布老婆怀的是儿子的好消息,并说李云飞孤家寡人一个,或者可以让儿子认他做干爹。

    李云飞当时很想不屑地告诉她,他也有二娃儿了,才不稀罕当什么干爹。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只是调侃她怎么知道怀着的一定是男孩,去找人照b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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