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誓将碧血报国恨-《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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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誓将碧血报国恨
青阳的婚礼之后,阿珩向轩辕王辞行。
轩辕王殷勤地问起青阳的伤势,又一再叮咛阿珩照顾好青阳,让青阳不要着急,把伤彻底养好。
阿珩早知轩辕王会如此叮嘱,经过千年经营,青阳在轩辕国内的势力就像卧虎,如今再加上归顺的神农族,更是如虎添翼。
如果青阳身体健康,轩辕王才要发愁,如今青阳有伤,不能参政,正好可以防止兵权过于集中在青阳手中。
轩辕百官恭送阿珩出城,一路之上都是恭维巴结,夷澎沉默地走在人群中,全不在意。
阿珩心情很沉重,帝王之术不过是平衡和制约,随着珞迦的归顺,青阳在轩辕族内的势力已经太大,轩辕王肯定会用夷澎来平衡和制约青阳,而夷澎一旦掌权,必定一门心思只想报仇。
等阿珩到五神山时,少昊已经等在角楼上,小夭未等云辇停下,就伸着手,不停地叫:“爹爹,爹爹!”
少昊索性双臂一探,化作两条水龙把小夭卷了过来。
小夭立即开始诉苦告状,什么玱玹欺负她,不相信高辛比轩辕美丽一千倍,什么有个假爹爹骗她,幸亏有个红衣叔叔打败了假爹爹,原来假爹爹竟然是只漂亮的白狐狸,有九条尾巴,阿獙都怕它呢。
“那是世间最善于变幻的九尾白狐——狐族的王,不管神力再高强,都看不破他的幻术。”
少昊柔声向小夭解释。
小夭掏出一小截毛茸茸的狐尾给少昊看,毛色洁如雪,轻如云,十分美丽,“这是红衣叔叔送给我玩的,玱玹那个大坏蛋也想要,可我偏不给他。”
少昊笑着说:“那你收好了,这是九尾白狐的尾巴,虽然只是一小截断尾,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小夭拿着尾巴扫来扫去,随口“嗯”了一声。
少昊把小夭交给宫女,让宫女带王姬去洗漱。
他和阿珩边行边谈,阿珩把轩辕国内发生的事都和少昊说了一遍。
少昊听完后,尤其仔细询问了珞迦归降的事情。
等把阿珩送到寝宫,少昊对阿珩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
少昊秘密召见了安容,询问他关于现今大荒局势的看法。
安容语气沉重:“轩辕少水,一半国土是戈壁荒漠,轩辕王麾下缺乏善于水战的大将,唯一善于水战的应龙自泽州水难后就下落不明,轩辕王请我们出兵帮助他围剿洪江,许诺把神农族南面的土地给高辛,看似是我们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可如果神农被剿灭,下一个就是高辛。”
少昊把一厚叠奏章推到安容面前,“难得你是个明白人,这些奏章全是请求我帮助轩辕王围剿神农余孽,一份比一份措辞激烈。”
安容苦笑,“人们看到豺狼为了只兔子身陷猎人刀下而笑,却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贪婪愚蠢的豺狼。”
“那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表面上答应轩辕王,暗中加强训练军队,为有朝一日和轩辕的战争做准备,洪江和炎灷都不是轩辕王的对手,只能寄希望于赤宸和轩辕王之间的战争,希望即使轩辕王胜利了,也是惨胜。”
少昊不禁笑起来,“你的分析十分正确,只不过我们不能只希望赤宸令轩辕王惨胜,而是就要赤宸令轩辕王惨胜,甚至两败俱伤。”
看到少昊的胸有成竹,安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才是令他死心追随的少昊!但是怎么才能做到呢?
高辛不可能出兵去帮助神农。
“臣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少昊说:“这件事我早有安排,你和安晋只要专心训练好士兵,为将来保卫高辛而战。”
安容跪下磕头,“听凭陛下驱遣!”
青阳大婚后,轩辕王开始重新部署军队,准备讨伐拒不投降的神农残部。
他暂时不想和赤宸正面交锋,因为一旦轩辕受挫,不但会令轩辕士气大损,还会令归降不久的神农军心动摇。
左右权衡后,轩辕王决定先集中兵力讨伐炎灷。
炎灷是血脉最纯正的神农王族,只要他投降,对神农残部士气的打击必然极大。
深思熟虑后,轩辕王决定派仲意领军出征。
因为泽州大水,应龙下落不明,妖族兵心不稳,肯定不能派妖族的将军出征,只能由神族大将率领神族和人族出战。
尹朱和象林两位将军在和洪江对峙,轩辕休和苍岩在泽州驻守,最适合出征的是夷澎,可夷澎和炎灷有杀兄之仇,轩辕王现在需要的是炎灷投降,而不是和炎灷死战,派夷澎领军显然不合适,所以只剩了仲意,而轩辕王当年积极促成仲意和昌仆婚事的重要原因,就是看中了骁勇善战的若水战士。
轩辕王的旨意送到若水后,昌仆知道仲意讨厌战争,询问仲意是否要退回旨意,“我寻个因由拒绝了,父王即使生气,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仲意却说:“不,我准备领兵出征。”
昌仆很是意外,却立即明白了仲意的想法。
自青阳死后,一直是阿珩在苦苦筹谋,支撑着整个家,仲意不想靠妹妹来保护自己和母亲,他要去战场上,用实力来保护家人。
仲意握住昌仆的手,说道:“大哥若还在,你可以拒绝父王,但大哥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再轻易拒绝父王。
父王对你的容忍就是因为你身后的兵力,你对他有用,可不听话的你对父王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他可以随时再……再找一个听话的人。”
昌仆心头一阵温暖的悸动,原来,他更是为了她!昌仆依到了仲意怀里,“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
仲意笑着搂住昌仆。
经过周密部署,仲意和昌仆决定采用偷袭闪电战,带两百神族将士、一万若水勇士悄悄出发。
轩辕和神农的东南交界处群山连绵,在大荒人眼中是难以通行的天堑,可若水就是一个山连着山的地方,若水的男儿七八岁时就和猿猴比赛着在悬崖峭壁间攀缘。
一万人化整为零,分成了十组,藏匿于深山大壑,翻越了从没有人翻越过的山脉,潜入了炎灷大军驻扎地——洵山,和驾驭坐骑提前潜入的两百神族将士汇合。
率领神族士兵的岳渊提议大军休息一晚,仲意说:“隐藏两百神族士兵的踪迹也许可以做到,但隐藏一万若水士兵的踪迹却不可能,我们翻越崇山峻岭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不顾日夜潜行的疲惫,仲意下令立即偷袭炎灷。
由于他们的出现太突然,偷袭奏了奇效,炎灷四万多人的军队竟然难抵仲意率领的一万人,大军溃败,只剩不到一万人逃入了洵山。
在闪电偷袭中,神农阵亡两万多人,投降八千,若水只损伤了一千多人,其中一百多人还是在翻越大山的路上不幸掉下悬崖。
这样的大捷创造了一个奇迹,以至于很多年后,人们一提起若水男儿,就会想起他们可怕的偷袭战术。
在民间的传说中,不论多高的山,多深的水,都挡不住若水男儿的脚步。
轩辕大捷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荒,轩辕欢呼雀跃,少昊却心情沉重,他并没有对炎灷寄予希望,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现在轩辕王已经狠狠敲打过了炎灷,挫其锐利,令其胆丧,后面该用怀柔手段,施恩诱降,对轩辕王来说这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果然,不出少昊所料,仲意和昌仆奉命驻军洵山下,不再继续进攻,炎灷秘密会见轩辕王的使者,商议各种条件,安排投降仪式。
自从仲意出征,阿珩就一直密切关注,直到听闻炎灷已经决定投降,阿珩才松了一口气。
好长时间都没有好好陪小夭玩过,现在诸事安定,阿珩带着小夭去琪园游玩,因为峰顶有天然的冰泉,小夭畏热,最喜欢在冰泉里戏水。
小夭像所有的高辛孩子一样,自小在水里泡着长大,水性十分好,不停地爬上岸,再扎猛子跳进去,玩得不亦乐乎。
“娘,这水更冷了。”
小夭浮出水面,欢喜地大叫大嚷。
阿珩随意探了下水,笑道:“你这么怕热,真应该在轩辕住着,轩辕如今都要下雪了。”
阿珩想到漫天雪花,酸酸甜甜的冰葚子,顿起了思乡之情。
小夭听母亲讲述过堆雪人、打雪仗,无限神往,可想到玱玹,做了个嫌恶的表情,“哼!我才不要和玱玹玩!”
扑通跳进水里,自顾自玩去了。
烈阳站在树梢头,对阿珩说:“是变冷了。
你们虽是神族,可对天地灵气的感觉还不如植物,你仔细看看岸边的树木,都有些不对。”
阿珩说:“哪里可能年年恒定不变?
天气偶有变化也很正常。”
烈阳不屑地冷哼:“我会分不清正常和异常吗?
告诉你,是地气异常!”
阿獙四爪扒拉着水,尾巴一上一下,拍打着水面,表示同意烈阳。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可在地震海啸这样的天劫前,最先察觉异样的往往是动物和植物,而不是号称灵力最强大的神族,阿珩警惕起来,“是什么异常?”
烈阳说:“我的凤凰内丹性属火,和天地间的火灵息息相通,这几天周围的火灵波动很异常,不过不在五神山,所以我也只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
火灵?
阿珩立即想到炎灷,心里涌起了很不祥的感觉。
她叫来宫女,嘱咐她们带小夭回承恩宫。
“烈阳,我们去大陆,你仔细感受一下火灵究竟在怎么变化。”
阿珩、阿獙和烈阳一路向西,飞过茫茫大海,到了大陆之上。
烈阳吐出凤凰内丹,仔细感受着火灵,他一会儿飞入高空,一会儿钻入地底,阿珩和阿獙在一旁等候。
半晌后,烈阳飞回,对阿珩说道:“应该是神族的高手在布置法阵,引发了灵气异动,地下的火灵都在向一处汇聚。”
“为什么不可能是妖族?
也许有大妖怪在练功。”
烈阳冷笑,“凤凰生于烈焰、死于烈焰,哪个妖怪敢在我面前调集火灵?”
“火灵向哪个方向汇聚?”
“那里。”
烈阳指向神农国的方向,“布阵的神族非常小心,只从地底深处调用地火之灵,其他火灵一概没用,所以很难察觉。”
“他要这么多的地火做什么?”
烈阳凝神想了一下,“见过火山爆发吗?”
烈阳手指一点,地上出现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山爆发时,地动山摇,天地化作火海,就算神力高强的神族也就像这堆火焰上的蚂蚁。”
炎灷驻军洵山,如果洵山被引爆,那么四哥和四嫂……阿珩顿觉毛骨悚然,立即撕下半幅衣袖,咬破食指,匆匆写下血书,交给烈阳,“立即赶往轩辕城,把这封信交给我父王,用你最快的速度!”
烈阳也知道事态紧急,二话不说,立即飞往西方。
阿珩心慌意乱,腿脚发软,狠狠地掐着自己,方能镇静地思考。
五行相克,水克火,虽然炎灷的法阵将成,可高辛国内正好多水灵高手,只要少昊愿意帮忙,应该能化解这场浩劫。
阿珩匆匆赶回五神山,去找少昊,少昊正在和几位密臣议事,说到日渐强大的轩辕迟早有一日会攻打高辛,大家都心情沉重。
侍卫拦阻阿珩,示意她不得进入,在外面等候议事完毕。
阿珩推开侍卫,径直冲向大殿,侍卫们纷纷阻挡。
少昊听到喧闹,抬头看向外面,看到阿珩与侍卫打在一起,少昊看了眼身边的近侍,他忙过去,喝止了侍卫。
“请问王妃何事?”
近侍行礼恭问。
阿珩直接奔到少昊的御座前,双膝跪下,倒头就拜。
少昊看她衣袖残破,半只胳膊都裸露在外,裙上又有血迹,忙走下王座,要扶她起来,这才发觉阿珩双手冰凉,“到底什么事?”
阿珩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都要掐进他的肉里,就像是将要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的一根浮木,“求你出兵,救我四哥一命。”
少昊不解,将军安晋性子直,说道:“仲意大捷天下皆知,即使有人要死,也是炎灷死,轮不到轩辕的王子。”
“烈阳刚才发现地底的地火之灵都在向洵山的方向汇聚。”
“那会怎么样?”
安晋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少昊却已经明白,洵山山脉火灵充沛,炎灷打算汇聚地火,将它变作一座火山,火山一旦爆发,就是难以抵抗的天劫,到时候没一个人能逃脱。
季厘也明白了,说道:“这怎么可能?
炎灷怎么可能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
他若引起火山爆发,他也逃不了,王妃只怕误会了,他是不是想以此作要挟向轩辕王提更多的条件?”
少昊不吭声。
贪婪、小气、嫉妒这都是小节,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族民却是大义。
小节尽守者不见得有大义,就如同那些高辛殿堂上日日说着礼仪规矩的臣子,看似一举一动都高风亮节,可也许他们将来会第一个投降轩辕王;而小节不保者却不见得会失大义,就如那些每日里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为了贪一点小便宜就不惜偷盗放火的市井小民,真到危难之时,他们很有可能不惜以身殉国。
阿珩看少昊不说话,恳求少昊:“我已经给父王送信,求他立即派兵前去救助四哥,可道路太远,一去一来再快也要一夜一日,高辛却很近,又多水灵高手,只要现在立即发兵,一日就可以赶到洵山,破掉炎灷的阵法。”
少昊低头沉思,半晌没有说话,今日他若救了轩辕,他日轩辕攻打高辛时,谁来救高辛?
安容猜到少昊的心思,高声说:“高辛不能派兵!”
季厘温和一点,婉转地说:“明明知道火山要爆发,如果高辛派兵,不是让高辛士兵去送死吗?”
阿珩忙道:“这么大的阵法,炎灷现在人手不足,又仓促而就,肯定有弱点,水克火,只要我们立即进攻,以相克优势瞬间制胜,死伤会很少,我会跟随同往,保证第一个进攻,最后一个撤退。”
阿珩紧紧地抓着少昊的手,仰头望着少昊,用自己的生死向少昊请求借兵。
少昊还是没有出声,安容说道:“王妃,您也该知道高辛不比轩辕,已经建国几万年,法令规矩明晰,即使贵为君王也不是想发兵就能发兵,若让那些神族士兵知道他们前往的地方就要火山爆发,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他们的家族将来也不会敬服拿他们性命开玩笑的君王。”
阿珩盯着少昊,珠泪滚滚而下,“我知道各国的神族军队都十分珍贵,你不能为一个女人的请求冒险发兵,何况我与你之间并无情分,可我求你,求你看在我大哥和你的情分上,借我一支军队,我保证安全带他们回来。”
安晋讥嘲道:“你保证他们的安全?
你一介妇人上过战场没有?
你知道战场长什么样吗?
你拿什么去保证高辛士兵的安全?”
季厘叹气摇头,“你连这个殿堂上最忠心于陛下的将军都说服不了,何况各族的族长和大臣呢?”
其他两位将军也都摇头否决,纷纷对少昊说决不能派兵去送死。
安晋得到众人赞成,更是大声反对,对阿珩咄咄相逼。
阿珩想到四哥生死系于一线,悲愤焦急下霍然站起,拔出安晋腰间的佩刀,挥刀砍下,安晋急忙闪避,只见一股鲜血溅起,飞上了安晋的脸颊,阿珩左手的小手指已经不见,鲜血汩汩而流,她问安晋:“我可以保证了吗?”
安晋未料到一直看似柔弱的王妃竟然如此烈性决绝,呆看着阿珩。
安容想说什么,可被阿珩的眼神所慑,竟然没说出口。
季厘和另外两位将军也被阿珩的举动所震惊,讷讷不能成言。
少昊急忙去抓阿珩的手,想要替她止血。
阿珩推开他的手,跪倒在他脚下,哀声乞求:“求你借我一支兵。”
少昊只觉心在抽痛,脸色发白,“你何必如此?
先把血止了。”
他何尝不想答应阿珩,可他是一国之君,今日他的一个应诺,对他没有任何损伤,将来却要几十万高辛的无辜百姓用性命去偿还。
阿珩看他迟迟不肯答应,心中焦急,厉声质问:“是谁说过‘从今往后,我就是青阳’?
我大哥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让人伤害到我们。”
青阳……少昊身子一颤,胸肺间一阵冷,一阵热,好似又回到了青阳死时的痛苦绝望。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答应阿珩,他甚至不敢张口,他怕只要一张口就会同意阿珩的要求。
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他今日不救轩辕,将无颜再去见水晶棺中的青阳,自己都憎厌自己的忘恩负义;可如果救了轩辕的军队,他没有辜负自己,却辜负了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的诺奈,辜负了一腔热血追随着他的安容、安晋,辜负了他的臣民,将来会有无数高辛百姓流离失所,生不如死。
阿珩看少昊唇角紧抿,一声不吭,不禁泪如雨下,不停地磕着头,磕得咚咚响,“你答应过我大哥什么?
那是我的四哥仲意啊!你看着他出生长大,他自小叫你‘少昊哥哥’,把你看作自己的亲哥哥,他小时候,你抱着他玩,他学的第一招剑法是你所教。”
少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看似平静,可袖中的手因为灵力激荡,已经从指甲中渗出鲜血,滴滴落下,恰落在阿珩的血迹中,一时竟无人注意。
阿珩磕得额头都破了,少昊依旧只是冰冷沉默地站着,阿珩终于死心,站了起来,凄声说道:“少昊,我大哥绝不会原谅你!从今而后,千年情分尽绝!”
她转身向外奔去,口中发出清啸,跃上阿獙的背,冲天而起,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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