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敬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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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一声,说了句:“厉害。”

    简幸不明白,明明书店声音那么嘈杂,她为什么还能把手机那头人的声音听那么清楚。

    是手机质量不好,还是手机质量太好。

    “你是准备把我看过的所有都看一遍吗?”电话那头的人又问。

    “不行吗?”女生说,“我艺考已经结束了,下面有的是时间。”

    “嗯,厉害,”电话那头的人说,“还以为你已经看完了呢。”

    “什么已经看完了?”女生问。

    “跟我装傻?”电话那头的人说。

    “什么啊,你烦不烦啊徐正清。”女生佯装生气。

    女生转身离开前,简幸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徐正清妥协的声音。

    “行行行,看看看,辛兔兔加油!”

    女生渐行渐远。

    简幸把手里那本《活着》拿得越来越紧。

    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眶似有肿胀,但又清晰得可以把书上的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

    我们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离开。

    简幸合上了书。

    书封漆黑一片。

    黑纸白字,两个字又小又扁,却能立刻抓住人的眼球。

    像屹立着,又佝偻着。

    如同简幸心里那根脊骨。

    如同她的活着本身。

    “从进门就看到你在这杵着跟一根针似的,看什么呢?”陈烟白拍肩凑上。

    简幸回神,把书合上。

    她眨了眨眼睛,神态有些茫然地问:“那么快,几点了?”

    “六点不到,”陈烟白说,“但是我快饿死了,走走走,去吃饭。”

    “想吃什么啊?”

    简幸有问有答,但却心不在焉,整个人像飘着的。

    陈烟白好奇地盯看她两眼,不答反问:“你药吃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简幸说,“医生说在好转。”

    “真的?”陈烟白问。

    “嗯,”简幸岔开话题,“你想吃什么?体育场那边新开了一家土豆粉,挺好吃的,要不要去?”

    一听吃的,陈烟白思绪又回来了。

    她拉着行李箱说:“走走走,吃吃吃,我还要吃烧饼。”

    “吃几个?”

    “八个!”

    “哈哈。”

    吃饭的时候,陈烟白一直在观察简幸。

    简幸知道,任由她观察,然后大大方方问:“怎么样,胖了吗?”

    陈烟白嘿嘿一笑,“胖了一点点。”

    简幸说:“等你下次回来胖十斤。”

    “那太好了,”陈烟白想起什么,问,“叔叔现在在做什么?”

    简幸说:“听说是在一个宾馆工作,具体我也不清楚,没时间过去,等过年了去看看。”

    “嗯,行,”陈烟白说,“我晚上就不留和县了,一会儿赶最后一班车回去。”

    “回去干什么?”简幸问。

    “不知道哪来了一个亲戚,找村长联系的我,我过去看看。”

    简幸不太放心,“一定要你回去吗?让他们过来不行吗?”

    万一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陈烟白一个小姑娘,又在村子里,跑都跑不掉。

    “你担心什么呢?”陈烟白说,“谁敢动我啊,放心吧,有事肯定第一个给你打电话。”

    因为陈烟白这句话,简幸第一次把手机调成了响铃模式。

    腊月二十七,补习班放假。

    简幸提前打听好了,放假会放到正月初五,徐正清生日那天,然后继续上课到正月初十。

    学校今年十二正式开学,留给她的时间还有一段。

    只是简幸没想到,二十七这天,简茹回来得很早。

    她平时都要晚上十点才回,今天居然和简幸在巷子里碰了面。

    简幸刚刚在外面找了家餐馆吃得面,有点撑,不太舒服。

    她看着简茹问:“今天怎么那么早?”

    简茹从车上下来,一句话没说,脸闷得铁青。

    简幸隐隐察觉不安,又追问一句:“妈,怎么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简幸还没关上门,简茹一巴掌扇了过来。

    简幸躲得快,这巴掌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冬天/衣服穿得厚,并不疼。

    简幸后退一步撞到铁门上,发出咣当的声音。

    震得她有点耳鸣。

    她看向简茹,看到简茹脸色更青,甚至直逼黑色。

    很快,简幸不再胡思乱想。

    因为简茹问了一句:“你每天都上哪去了?”

    简幸说:“书店。”

    简茹气笑,她随手捞起来旁边的扫帚就往简幸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骂:“你当我老了是不是!老糊涂了!跟你姥姥一样好哄是不是!”

    “书店?你去书店干什么?拿了钱不去上补习班!逃课!暑假都没去!”

    “简幸!你对得起我吗!我想着过年了,去补习班接你!结果呢!然后呢!人家根本就没你这个学生!暑假你也退课了!一天都没上就退了!”

    简茹打累了,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指着简幸,浑身都在抖。

    “简幸!你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跟谁学的?”

    “是不是陈烟白?你又跟她混一起了?”

    “说话!!!”

    简幸头发全乱了,脸上被苕帚刮出了血痕。

    她声音很哑,问:“你让我说什么?”

    简茹气得掐着腰大喘气,两秒后声音更大地咆哮:“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失心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辜负了多少人!”

    咆哮落地。

    大雪飘下。

    一片寂静。

    简幸一下一下拂平了身上衣服乱的褶皱。

    和上次挨打不太一样,那次有吕诚,她看到吕诚为她出头,心底有扭曲的恨和茫然。

    可今天,此时此刻,她却忽然觉得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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