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张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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苋苋又流泪叩首:“府尹大老爷,我娘真的是突然失心疯了!我猜,可能是因为火。我娘她怕见火。她以前都不能进厨房,连早上晚上红点的霞光都见不得,也见不得烟花焰火。过年过节的晚上,她都得锁在屋子里,把窗户封上。外公刚死的时候,我家吃的东西都是旁人给的,我娘不能烧饭。后来她跟人家一道去姥姥庙烧香,那边道长给了她符水喝,她渐渐才好了。还天天烧香给慈寿姥姥神仙上香烧纸钱。她这些年就只是磕头烧香魔怔些,其他都好好的,旁人还找她做活呢,真的!”
冯邰皱眉:“怎的又是因为火?简洁说关键。”
苋苋再磕了个头:“就是前两天寿念山失火了,我娘突然就不对劲了,说神仙要降天谴了。这回拜姥姥的日子,我得了风寒,我娘守着我,没上山去烧香,也没给姥姥献童子。她可能就以为,这是她的错,她得向姥姥赔罪。”
冯邰神色一厉:“即是绑架男童,烧杀献祭?!”
怀王眯起双目,兰珏仍面无表情坐着,座椅扶手的花纹深陷入掌心。
苋苋用力叩首:“我娘她此前当真从没这样过!都是民女的错,是我贪财把两位小少爷带回了家。那两位小少爷刚巧又一个九岁一个十二岁,我娘她就更魔怔了。罪魁祸首不是我娘,是我!”
怀王冷冷道:“九岁与十二岁何意?”
冯邰又侧身禀道:“此地多年前有每隔三年便挑选两名男童侍奉那观中泥像的陋俗,择选的孩童都是六岁,最早的两次还曾有九岁。与另一桩案子有关。疯妇黄氏迷信陋俗,恰好九岁与十二岁正是跟六岁相隔三岁,因此触动其恶念。”
苋苋哭道:“我娘就当这凑巧是天意,还说若不如此,慈寿姥姥会降天谴给全县的人……她就是分不清事了。总之都是我把两位小少爷带回了家才有了这些事。大老爷要降罪就先罚我吧!”
冯邰再一拍惊堂木:“无知狡童,先不说你母欲害之人的身份,单是绑架孩童,意图杀害,便是砍头之罪。你有几颗脑袋,如何担替?!你既知你母绑人,怎不报官?”
苋苋的额头已磕出了血,泣道:“她是我娘,我也不想她被抓。我以为她能把人放了……我,我是同谋……后来我看事情确实不好,才去喊人。也是我报官晚了才害两位小少爷落水,至今生死不明。大老爷,大老爷要砍,就先砍我……”
冯邰垂目望着她:“你脸颊、手臂均有伤,伤从何来?”
苋苋仍继续叩首:“民女蠢笨,是我自己磕的。”
冯邰喝道:“胡说!分明是被你母所伤!你娘也锁了你,所以你才不能报官。你身上刀伤,乃阻止你母行凶时所留,对否?孝乃大善,然愚孝纵大恶便是大过。你母究竟可有伤到那两个孩童?!”
苋苋摇头:“没有。我娘真没有伤他们。她说献祭时得干干净净的。就是给他们喝过一点喝了就睡着的药……那个我也喝过,不伤人。那两个小少爷在我娘赶他们下河洗澡的时候跑了,我见我娘快追着他们了,就去报官了。反正我最后见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伤都没有,真的!”
冯邰微微颔首。
怀王向冯邰道:“若只是落水,多派些人手沿河仔细找寻。启檀水性不错。”
冯邰简洁道:“人手足够,但请放心。”命侍卫将苋苋先带到一旁,拖黄稚娘到堂中,取下其塞口的布巾。
“案犯黄氏,绑架两名孩童,意图烧杀,可是你所为?!”
黄稚娘缓缓抬头,眼中崩出奇异的光芒:“你们这群蠢昧的凡夫,时辰已错过,事已无法挽回。天谴将至,我们一个都跑不了,都要被烈火之刑烧至灰飞烟灭!”
冯邰重重一拍惊堂木:“疯妇,公堂之上,还敢妖言妄语!”
苋苋哭道:“娘,你快快醒醒吧……大老爷,你看我娘真的是人事不知……”
黄稚娘咯咯厉嘶:“疯?!无知之徒,待你们见到了,才会知道天谴之威。那火围着你,天兵天将守着你,谁都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
冯邰凝起神色,语气突然放缓:“你曾见过?在何处?”
黄稚娘的喉咙中咯咯不停:“那火,乃从十八层地狱烧上来,接着天。谁都出不来,出不来……”
怀王又微微皱眉,王砚靠上了椅背,冯邰继续缓声问:“谁,没有出来?”
黄稚娘啊地一声厉嘶:“蔡郎,蔡郎你跑啊——!你快出来!蔡郎——”她突然拼命扭动,欲挣开身上锁链,“爹,你放开我——我要去救蔡郎——你别拦着我——让我和他死在一处——!蔡郎——!蔡郎!!!”
冯邰抬了抬手,侍卫们又取过布团,塞住黄稚娘撕心裂肺的吼声,按住她如疯狂的困兽般挣扎的身躯。冯邰看向怀王与云毓:“十几年前,丰乐县与临县交界处有一蔡府,因火灾满门皆亡。这黄稚娘痴恋的一位蔡家公子也在火灾时罹难。其方才会有今日天谴言语。”
怀王哦了一声。
冯邰接着道:“那蔡府家主曾在朝为官,臣已请调其履历与当时火灾结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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